文/九九
01
“您好，这边是民*局，您爸妈在这里要离婚，您能过来一下吗？”我一脸懵地挂断电话，愣了一会，总算提炼出了关键信息，我妈和邓叔要离婚。
顾不上手头的工作，我和经理打了个招呼，就冲向了民*局。
到了民*局，我一眼就看到了我妈和邓叔互相依偎着坐在大厅，两个70多岁的老人，白发苍苍的，夹杂在一堆青春活力的年轻人里面特别显眼。
见我来了，两人就像犯了错的孩子，手足无措的，半天没吭一声。
工作人员告诉我，这么大年龄来离婚的不多见，他们便格外留心了一点。他们看着这两老口感情挺好的，不像感情破裂过不下去的样子。
两人是搀扶着一起走进民*局的，民*局里空调足，温度有点低，邓叔拿出带的外套细心的给我妈披上。两人共同的存款3万，谁都不肯要，都要留给对方。
但不管工作人员怎么调节，两人就是不肯松口，执意要离婚。工作人员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只好撒谎说他们这么大年龄离婚需要子女同意，这才要到了号码，给我打了电话。
我千恩万谢地领着老两口出来，工作人员送我们到门口。临走时，工作人员拉着我说，好好劝劝老两口，老来伴老来伴，老了可不就是想要一个人陪在身边吗，这老来离了婚，日子太难过了。
到了车上，我看着老两口说：“你们这是闹什么呢，好端端的离什么婚？”
我妈扭头看着窗外不吭声，邓叔看着我，半天终于开了口：“顾青，昨晚你和李涛吵架的内容，我和你妈都听到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我哑然，转过头去默默的开车，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老两口。
02
邓叔和我妈是半路夫妻。我上高二时我爸因病去世了，邓叔的老婆早年也因病离世。有人见我妈带着我孤儿寡母的可怜，便给她介绍了邓叔。那时的邓叔独自拉扯孩子，为了孩子的成长一直没娶，好不容易孩子上大学了，邓叔也生了再娶的念头。
两个都经历过锥心之痛的人，对彼此都很满意。相识半年后，两人领了证，我和我妈从租住的房子里搬到了邓叔家。
虽然是半路成了一家人，但邓叔对我非常好。高三时，因为学业紧张，邓叔怕我身体吃不消，每天晚上他都换着花样给我做宵夜。
我上大学是邓叔去送的，邓叔像别的爸爸那样给我买好生活用品，铺好床，还请同寝室的吃了一顿饭，拜托他们多多照顾我才离开。
大学时，我的生活费总是按时到账，换季时还有多余的钱，邓叔说女孩子要打扮自己，不能亏待自己。他总是嘱咐我该花的一定要花，不要省。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家乡工作，我要买房结婚时，男方家贫，没能给多少帮助，买房款差了一大截，是邓叔拿出自己的养老钱给我添上了。为此，邓叔的儿子邓伟大半年没理邓叔。
后来我生了孩子，我妈更是直接带着邓叔住到了我家，帮忙把孩子带到幼儿园，他们才回了自己家。
03
转眼，我的孩子也上了大学。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时，我妈和邓叔却相继出事了。先是我妈上楼时踩漏了，从楼梯滚下去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好。
我妈刚好，邓叔又查出得了尿*症，医院做4次透析。我这才发现我妈和邓叔都老了，已经到了离不开人的时候了。
我和老公李涛商量，把邓叔和我妈接到我们家生活。他们老了，腿脚不方便，再去爬老房子的5楼太吃力了，医院也近，方便邓叔去做透析。老公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勉强同意了。
开始时还相安无事，随着接触多了，李涛开始对邓叔和我妈不满。
老人起得早，我妈又闲不住，总是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家里，把家里弄得踢里哐啷的，影响了他休息。再者邓叔和我妈两个人的退休工资一共就四千出头，而邓叔一个月的透析费，除掉报销的都要接近。
我和邓伟结婚买房掏干了他们的老底，两人手里就剩了3万，我实在不忍心他们手里一分钱没有。
透析不够的部分，我给他们补上，加上老人的头疼脑热和生活费，每个月硬生生多出了左右的开销。而这些年我和李涛就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没挣多少钱，现在又在筹钱给孩子买房子。手里更是没有闲钱。
而邓伟因不满邓叔对我这个半路闺女太好，又是帮我买房又是带娃的，这些年他对邓叔一直很冷淡。得知邓叔生病以后，他只象征性地来看了一眼，给了块便再没了下文。
李涛对我妈和邓叔的不满，渐渐摆在了明面上，他在家里总是冷着一张脸，对我妈和邓叔也是爱答不理的。我妈要和邓叔离婚的前一晚，李涛直接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不把邓叔送走，他就要和我离婚。
他说：“我赡养你妈是应该的，那是你亲妈，但邓叔算怎么回事呢。他和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我们没有义务和责任赡养他，更何况他的病就是无底洞，万一以后严重了要换肾，你用什么给他换？”
我气得发抖，当初拿邓叔的钱买房的时候，怎他么不说邓叔和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呢？他们出钱出力帮我们带孩子的时候，他怎么不嫌弃他们呢？同床共枕近二十年，我竟不知老公是如此薄情寡义的人。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吵架的话一字不落地到了老两口的耳朵里。老两口商量了一夜决定离婚，各自跟着自己的孩子生活。
04
离婚未遂以后，邓叔提出要独自搬回老房子去住。我不同意，万一老人在家摔了碰了，连个打急救电话的人都没有。更何况人老了，更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说说话，拉拉家常。
我和李涛商量，能不能我们家和邓伟家轮流管两个老人。一家住一个月，负担一个月老人的开销。
李涛嘲讽地说：“邓叔生病了，邓伟就拿了，你觉得他会管吗，你要试就去试吧，我不拦你。”
当天我去了邓伟家，邓伟两口子得知我的来意后，当场就拒绝了。
邓伟媳妇说：“当初老爷子出钱给你买房时，你怎么不说不要，他给你带了3年孩子时，怎么不嫌他是累赘了。现在他老了病了，想到我们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用完人就甩包袱，也不怕被戳脊梁骨。”
我反驳道：“当初你们买房时，邓叔也出钱了啊。给你们办婚礼，你们养孩子，那样邓叔没花钱？不能因为邓叔帮了我，就把他对你们的好全部抹杀了啊。”
一向话少的邓伟冷冷的看着我说：“我是他亲儿子，我用是应该的，你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用算怎么回事呢？既然你接受了他的好，那就该负担他。
作为儿子，我有义务赡养他，我每个月出块钱的生活费，其他的钱我一分不会出。”
从邓伟家出来，我失*落魄地走在街上。我是接受了邓叔的好，但不意味着邓叔就成了我一个人的责任了啊。人到中年了，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离婚。虽然李涛凉薄，冷漠，但总归是和我朝夕相处多年的人。
05
就在我一筹莫展时，邓叔却突然把房子卖了，要去住养老院。邓叔说家里常常没人，养老院却24小时都有人照顾，也有医生随时待命，比在家里好。
我想挽留，却不敢。那一刻，我甚至庆幸邓叔做了这样的决定，既解决了他的养老问题，又解放了我。
我妈却执意要和邓叔一起去养老院，她说和邓叔生活习惯了，邓叔时间也不多了，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陪陪他，也不枉他们夫妻一场。我拗不过我妈，只得同意了。但前提是我出一半的钱。
邓叔他们自己提前找好了养老院。许是为了省钱，邓叔找的养老院又老又破，面积也不大，里面的娱乐设施就只局限于电视，象棋，和简单的健身器械。
去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一些老头老太坐在院子里发呆，见我们去了也没有什么反应，整个环境死气沉沉的。
邓叔定的是他们的小单间，房间小得惊人，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一个衣柜，一个电视柜和一张小桌子。饶是这样，两个老人一个月也要4。
两个老人辛苦了一辈子，临老了却只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养老，我背过身偷偷的擦眼泪。
邓叔见状说：“挺好的，环境虽然差了点，但有这么多老人，大家一起聊聊天，下下棋，日子就过了。医院也近，我透析也方便。”
虽然不忍，我到底还是把他们留在了哪里，我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安排，他们有人照顾，我也能保住自己婚姻。人就是那样，什么都是为自己打算，总能给自己找到开脱的理由。
06
我妈和邓叔走了以后，家里恢复了平静。我每周末去看他们一次。开始时，两个老人还挺有活力的，去了就给我絮叨张家长李家短的。
渐渐的，两个老人话也少了，好多次去看他们，他们也和其他老人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
那个周末，我带着水果像往常一样去看他们，进养老院时，前面一对母子也来看老人，小女孩扎着马尾一蹦一跳的，和她妈妈说着话。她问妈妈，为什么要送爷爷来这里，不是住自己家。
妈妈回答道，这里有人照顾爷爷，爷爷也生活得更幸福。小女孩说那等妈妈老了，我也送妈妈来这里。这样我就可以像妈妈一样到处玩了。
我听到这里内心受了极大的震撼，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影响着孩子。如今我这样恩将仇报，将我妈和邓叔丢在这里，我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学我。等我老了以后，把我丢在养老院？
这里真的好吗？每天死气沉沉的，享受不到天伦之乐，也没有娱乐可言，甚至每天都在面对死亡。前一天还一起发呆的伙伴，第二天就天各一方了。
邓叔掏心挖肺地对我，如今他老了，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却不管不顾。我说李涛凉薄，本质上来看，我和他有什么区别？
当天，我不顾邓叔反对，坚决给他办了退园手续，带他回了家。李涛见我将邓叔带回去了，气得和我大吵一架，嚷嚷着要离婚。
我冷冷地看着他说：“离婚就离婚，邓叔我养定了，他养我小，我养他老天经地义。”
07
李涛见我执意要养邓叔，放话说，要养邓叔可以。邓叔卖房的钱必须给我们，否则免谈，我气得把他大骂了一顿。
这边李涛才打完房款的主意，那箱邓伟不止从哪里听说了邓叔卖房的事情，两口子直接杀到我家，要求我交出卖房款，还说我装好人。哪里是孝顺，明明就是在打卖房款的主意。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打这笔钱的主意，在征得邓叔同意后，邓叔立下了遗嘱，他走后剩下的卖房款全部留给邓伟，我和我妈一分不要。
李涛见我放弃了这笔钱，坚决和我离了婚，房子我们都没要，直接过户给了儿子。我继续留在房子里住，李涛拿走了我们的存款，作为他租房的补偿。
邓叔见我因为他离了婚，愧疚得老泪纵横，嘴里不停的念叨：“没必要啊，我都是半截身子埋土的人了。你现在这个年龄，离了婚可怎么办啊。”
离婚以后，没有了李涛的收入，我的工资负担我们的开销开始捉襟见肘，我开始想办法创收。
我虽然是南方人，但却有个北方胃，喜欢吃饺子，也爱研究饺子。我做的饺子在我们小区远近闻名，不少人曾提议我开个饺子馆，但以前照顾孩子没有时间，便一直没有行动。
开饺子馆投入太大，也需要太多时间，我要照顾老人，时间精力跟不上。考虑再三以后，我决定在朋友圈卖饺子，我本来就名声在外，我的饺子一推出，便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不少朋友还介绍他们的朋友来买。
邓叔和我妈也闲不下来，一起来帮我，三个人忙忙碌碌一个月。一算账，竟然赚了五千多。生活一下子有了盼头和希望。
忙碌起来以后，我妈和邓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身体也硬朗了，精气神也足了，我的内心也得到了满足。生活虽然苦了一点，但至少心里踏实，无愧于心。
父母养我们小，我们养他们老，天经地义，我们的一举一动孩子都能看到，想孩子以后孝顺，就自己做一个孝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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