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经是培育她的一方水土，
教给了马伊琍
只属于上海人的
生活秩序、内心规范，
和道德价值观念。
冬日，排布在上海河道港汊间大大小小的弄堂和楼宇都藏在从黄浦江面吹来的白雾中。虹口是迎接天气变化的前哨，水汽渗入道路和桥梁的皮肤，氤氲成茫茫一片。比起这些沉默安静的都市建筑物，早起的上海市民已经制造出了一些温柔的喧哗声，轮渡、公交和地铁如往常一样，早就开始轧轧运转，它们联结起整座城市的网络，也联结起所有人的生活。它们穿行在已经到来的年中。
在上海外滩W酒店的临江平台，马伊琍看向远处。她小时候就住在黄浦江边的这个区域，对于如今的变化既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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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马伊琍来说，年的上海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这座伴随她成长的城市是中国近三十年来的城市化进程中最为值得赞颂的模范案例，它没有在极速转换的时代里变得风尘仆仆，而是在复杂的都市肌理中默默留藏着只属于自己的宝藏。用马伊琍的话来说，“上海是一座能屈能伸的城市”。
成长于石库门的马伊琍显然对上海的改变尤为敏感，自五年前从北京搬回上海，她发现城市中很多旧的东西都被拆掉了，换成了新的。“很多有利于上海人生活的变化当然都是积极的。”马伊琍说道，“但有些记忆是长久以来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必须保留下来的。”
“
很多有利于上海人生活的变化
当然都是积极的。
但有些记忆是长久以来
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
必须保留下来的
马伊琍是长久以来生活在上海的本地人。记忆中的上海，充满了令她着迷的烟火气。上海星罗棋布的道路衔接着小小的街角，街角上点缀着油盐酱醋的小铺小店，而围绕着小店延伸出去的老房子，在岁月的晨昏变幻中慢慢丢掉了自己的瓦片，又被人换上了新的——它们构成了马伊琍记忆中温暖的家。
“我是逛着小店长大的。”马伊琍笑道，“以前的百货商店不叫百货商店，我们上海人都叫‘八开间’。”一间光线通透的铺子，八扇大门全都朝向街面敞开，迎接着像马伊琍这样一有时间就去“荡马路”的顾客。马伊琍现在每次回到上海后最喜欢做的事情仍然是在街道上散步，她骄傲地说：“在上海，你不开车可以走路去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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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关于上海的记忆，对马伊琍而言则并不止于或消逝抑或逐渐重现的人文观。这里是曾经培育她的一方水土，教给了马伊琍只属于上海人的生活秩序、内心规范与道德价值观念。“上海人很务实，讲规则，甚至严格地强调规则。”马伊琍说道。
年，她参加了由董卿主持的电视节目《朗读者》，并在采访时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用马伊琍的话来形容，她的家庭“非常普通”，住在石库门的老街坊，父母是双职工，家境也并不富裕。但父亲经常对马伊琍说：“如果你跟男同学出去吃饭，不能让男生买单。”他会提醒马伊琍有没有带钱。
“
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
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
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
碰到困难一同承担，
困难就不复困难。
而初中时马伊琍考到了上海电视台的综艺舞蹈队，每次训练课程需要两个小时，她在练功房学习跳舞，父亲就在外面默默等候，然后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家。上海的台风天时有暴雨，马伊琍家的弄堂总被灌水，于是，家家户户半夜两三点从床上爬起来“抢险”，马伊琍跟着父母，学着他们用塑料盆把涌进屋里的雨水舀出门外。
录制《朗读者》时，马伊琍在节目中朗读了杨绛先生的《我们仨》选段，其中的一段话似乎恰恰说明了作为上海人的马伊琍从小就感触深刻的家庭观念：“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一同承担，困难就不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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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伊琍在高二时去上影厂拍摄广告，被厂里的一位制片人看中，主演了电影《刘海粟》，获得了八百块的片酬，并且“从此以后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戏剧学院这回事儿”。上海戏剧学院、中央戏剧学院和北京电影学院这三所艺术院校高三时都来马伊琍的学校招生，但她没有做过多的思考就选择了上戏——“如果重新选择的话，三个学校我其实都应该去考一下。但上海人嘛，就还是选择了上海。”
当时，对于演戏这个“行当”或者说这门“艺术”，马伊琍完全没有任何把握，她觉得自己是一张白纸。但事实上，“表演就是在学习的成长过程当中才能提高，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年，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后的马伊琍选择去北京发展。“我在北京待了十几年，这期间回来上海的次数很少，每次回来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马伊琍说道，“北京属于我毕业以后的青年时代，我把奋斗的日子都留在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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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马伊琍参演了《乔家大院》，饰演因情感历程复杂而极难把握的角色江雪瑛；年，她又出演了赵宝刚执导的《奋斗》，这两部已经成为经典的电视创作使马伊琍被中国最为广泛的观众群体所接受，也开始让她思考究竟什么才是好的表演和好的剧本。
从年的《北上广不相信眼泪》开始，到《中国式关系》《我的前半生》，再到《找到你》和《在远方》，马伊琍的作品开始逐渐涉及时代和社会的种种议题：创业生态、原生家庭、两性关系、社会事件……马伊琍严格地挑选自己的创作剧本，并且试图通过角色去呈现和反思我们身处的现实：“潘芸”是马伊琍在看了6集《北上广不相信眼泪》的剧本之后就决定接演的角色，角色的职场与爱情经历恰恰反映出了一大批都市女性的生活状态；而《在远方》则聚焦快递物流与互联网的创业浪潮，最为生动地诠释了资本沉浮时代中的个人理想；《找到你》是年被数亿中国网民讨论的电影，饰演偷子保姆“孙芳”的马伊琍在导演吕乐看来，更是奉献出了“更母性、更本能、更接近生活”的表演。
苏河畔的平安里，保留了老石库门的很多生活痕迹，至今这里依然住着不少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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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剧必须是针砭时弊、直击人心的，这才是现代剧的意义，它必须要表达人们心里的痛。如果它不能成为现实社会大家在茶余饭后讨论的内容，那么它的意义就是值得商榷的。”马伊琍谈到作为演员的工作，“在选择剧本时，我不会在乎这个角色我应该怎么演，会不会演好，而是变成一名普通的读者，找寻剧本和我之间的共鸣。对于外部世界而言，我的工作一直在发挥很大的作用，我饰演的角色对我来说就是最具话语权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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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前半生》则将马伊琍与她的故乡上海联系到了一起。她在剧中饰演的上海全职太太罗子君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艰难转身，从家庭主妇变为职业女性，几经职场和感情风波，剧终时终于获得人生的成长。而在拍摄《我的前半生》时，马伊琍进组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她在少年时每天上学需要路过的“平安里”。在石库门的人家里每天拍戏，拍到了饭点，穿着睡衣的阿叔们就从各家出来，开始在厨房里做饭。“别看这些上海男人又瘦又沉默，看起来没什么招式，”马伊琍笑道，“但他们炒的菜好香，就和变戏法似的。”
四川北路桥也是马伊琍小时候上学经常路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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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伊琍每天都和弄堂里的阿伯阿婆们聊天，他们打听马伊琍从哪里来，知道答案后又雀跃又了然于心：“哦！永定路嘛，我知道，就在前面。”马伊琍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似乎看着她从小在石库门里长大的大人们都没有改变，这让她获得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夹着玩具枪在弄堂里玩耍的上海小囡，电表、水箱、光明牌牛奶的订奶盒，搁在阳台上的废旧鱼缸，里面盛满了昨夜的雨水，还有一间又一间在黄昏来临时忙碌起来的公共厨房——这些似乎都没有改变。
但马伊琍曾经度过童年时代的石库门却已经消失了，在原处拔地而起的是一座现代气息十足的酒店。全家搬离之后，马伊琍又在这片区域重新买回来一间公寓，就在这栋酒店的背后，而我们的采访也被安排在这栋酒店。从房间出门之前，马伊琍向我回忆起过去生活在这里的日子：“我就在外滩边上长大，每天伴随着轮船的汽笛声入睡。住在我们这里的人，家家户户的顶楼都有‘老虎窗’，从老虎窗爬出去，可以溜进各户人家——石库门里的老虎窗总是成片成片连在一起，汽笛声就是从这里传到我的床上，就连江面上船员讲话的声音也可以听见。”
上海外滩W酒店的江景平台，陆家嘴标志的天际线仿佛近在眼前。
不远处，从酒店的平台上就能眺望到四川北路桥。马伊琍小时候要去四川北路上夜校，她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来来回回都要经过这座桥。“原来这里是有海鸥的，后来十几年过去，海鸥似乎都消失了。”马伊琍遗憾地说。不过，就在今年，她又重新听到了苏州河畔的鸥声。上海既属于还未过去的历史，又属于已经到来的未来，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如此。飞过了十几年的岁月，海鸥和马伊琍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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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造型：MiyaTao
摄影：姜南（ASTUDIO）
撰文：梁霄
化妆：壮志
制片：陆嘿嘿
摄影助理：姜雨达梁会会（ASTUDIO）
服装制片助理：袁天瑜奚海英
特别感谢：上海外滩W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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